我的家乡西安,曾为中国十三朝古都,是我国著名的历史文化名城和风景旅游城市。秦风汉韵、大唐盛世,曾经的辉煌为这个城市留下了丰富的名胜古迹,漫长的历史岁月凝练出这个城市特有的文化内蕴。
且不说那被誉为“世界第八大奇迹”的秦始皇兵马俑、存有唐代稀世珍宝释迦牟尼四枚佛指舍利的法门寺、罕见的六千年前新石器时代母系氏族公社的半坡村遗址、雄伟壮观的唐乾陵墓冢、巍峨壮丽的大雁塔、完整宏伟的明城墙和钟、鼓楼、还有那久负盛名的陕西省历史博物馆等,也不说那秀丽、典雅的兴庆宫公园、大唐芙蓉园、唐曲江池遗址公园等。这些都是国人乃至世界游客耳熟能详、早已闻名遐迩的景点。单说今年秋天我回西安家乡,探亲之暇,随意走走,就发现我从未知晓的不少景点,而这些地方竟都历经沧桑,蕴积厚重,古韵悠悠,让我这个家乡人,深感孤陋寡闻,因而对家乡更多了一层敬畏之情,也激励自己要尽力去读懂它。
初到西安不久,一日,朋友小王带我们到长安区去寻找王曲旧迹,他说我们路过会看到一座叫“兴教寺”的佛教寺庙,可以去转转,那里很幽静。因首次听说此寺,觉得新奇,就欣然同往。小车从一条窄小的山路开到寺门前,下车后,看到门前只有我们几个人和我们的一辆车,十分僻静。进得门内,一片寂然,寺内的大雄宝殿、法堂、廊坊等佛教殿堂高大雄伟、修葺一新;门额题名、两侧楹联字迹清晰,笔力各异;寺内高大的柏树直立挺拔,几棵绿树上挂满了红色的心愿绸条。整个寺院清净整洁,游人极少,给人以神圣肃穆之感,小王说:这才是修行的好地方呢!
兴教寺
走进西跨院,只见呈品字形参差排列的三座砖黄色的方塔,耸立在蓝天下、苍柏翠竹环绕之中,看介绍才知这是唐代高僧玄奘法师及其弟子窥基和圆测的舍利墓塔,名为“兴教寺塔”。那座坐北朝南的五层仿木结构、塔顶如宝瓶式的砖塔是玄奘塔,它有21米高,东西两侧拱卫玄奘塔的两座三层砖塔,是他的两个弟子的舍利灵塔,形制与玄奘塔大略相同,高度要矮一些,它们均为我国现存最古老的楼阁式塔。此三塔及其所在的兴教寺,为唐高宗时所建,曾为唐代樊川八大名寺之首,其与玄奘当年沿丝绸之路西行至印度取经和东西交通史上的重大历史事件密切关联,在佛教传播史和中印文化交流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早在上世纪的1961年,就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去年在联合国教科文第33届世界遗产委员会会议上,兴教寺塔又作为中国、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三国联合申遗的“丝绸之路:长安—天山廊道的路网”中的一处遗址点,成功列入《世界遗产名录》,今天我们在寺门口还看到刻有这个美誉的石碑呢。
如此有名、如此重要的一处寺庙,我以前竟然一无所知,今天补上这一课,确有必要,否则当朋友问起我这个西安人,丝绸之路上“兴教寺”这个起始段的遗址点时,我竟茫然语塞,岂不是露怯吗?谢谢小王带我们到此一游,谢谢他让我增长了见识。
一次弟弟和侄女开车送我回姐姐家。途中,我从车窗外,看到不远处的高台上有一座宏伟的建筑群,问弟弟,说是“青龙寺”,我感到耳生。再问,说这座寺就在乐游原上,离大雁塔不远,仅三里路,我更觉得惊奇。记得1960年,我上大学一年级时,学校的旧址就在大雁塔下,我们来来往往,从未听说过附近有这么大的一座青龙寺。怀着探秘的心情,我让侄女停车,一同向“青龙寺”走去。寺院大门的建筑气势磅礴,在几道高高的石台阶之上,被汉白玉栏杆环绕的几座仿唐楼阁,华美高大,让人肃然仰视。大门前一道雕花青石碑上,刻写有“青龙寺遗址博物馆”八个红色大字,旁边铁栏围起的由陕西省政府立的黑色石碑上,标明了一九九六年十一月二十日,我国国务院公布的“隋大兴、唐长安城遗址 青龙寺遗址”,为全国第四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时我才恍然大悟,这座寺庙遗址及其博物院,是近十几年才逐渐修复的,不常回乡的我不识其面,自然就不足为怪了。
在寺院内,从介绍得知,青龙寺始建于隋代,极盛于唐朝中期,是唐代密宗大师惠果长期驻锡之地。日本著名僧人海空法师曾拜惠果大师于此,后回国创立真言宗,成为日本“东密”之祖师。因此,青龙寺是日本人心目中的圣寺,是日本佛教真言宗的祖庭。北宋元祐元年以后寺院废毁,地面建筑荡然无存,殿宇遗址被埋没地下,即渐不为人所知。直至1963年,才经过多年的考古调查逐渐发掘,在原遗址上建起新的青龙寺,其中的大型纪念性建筑“惠果空海纪念堂”,是日本有关方面捐资与西安市共同修建的。穿过一道青石广场,我们走近这座大方殿,看到它赭红色的楼台高耸地面,规模宏大,气魄雄伟,极具唐代建筑风格。大殿的门首牌匾上题有“惠果空海纪念堂”字样,门前设有灯柱、香炉等。
青龙寺
我们从庭院匆匆走过,浏览了一下这里的云峰阁、石碑长廊、空海纪念碑,池塘小品等景点。走到后院见这里树木花卉繁茂,环境优美、景色宜人。弟弟说,这里植有从日本引进的千余株樱花树,每年春天,樱花绽放,满园春色,前来观花的游人络绎不绝。由此我想到这里的原址就是古长安的乐游原,隋唐时期是京城人们登高远眺和游玩的一处场所,从唐代诗人李商隐《登乐游原》一诗“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诗句中,可以佐证这里曾是风光无限的佳境。今天我们虽是走马观花式地走过,但对我来说毕竟知晓了这一带,我曾经以为熟知的地方,经过几十年的修复开发,竟出现了这么一座了不起的、集人文与美景于一体的青龙寺遗址景区;让我不得不感慨,我的家乡真是一块宝地,历史文化资源太丰厚了,一不留神就挖出一处遗址,出现一个古迹,造就一片令人瞩目的景观。后来我随处再走过一些地方,确实也见证了这个看法。
中秋节那天,老友老张的儿子“黑子”建议我们去秦岭游玩,说那里风景不错,空气清新。说实话,我这个陕西人,还从未去过秦岭,早就听说这些年,每到盛夏,西安城里人到秦岭各个峪口旅游避暑的不少。今天黑子能开车带我们去,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二话不说,一大早,我们和老张老两口,就相携登上他的越野车,向秦岭沣峪口进发。
沣峪口是秦岭北麓的一条山沟,因沣河从此流出而得名,是西安市近郊的一处消夏避暑胜地,听说不少知名作家如贾平凹、陈忠实等都在此建有院舍,以静心写作。小车沿山谷盘山而上,一进山,果然景色不错,满眼绿山、秀峰起伏连绵,谷底大小山石嶙峋参差,一道清流从山涧淙淙流过。坐在车里,亦觉山谷清幽,心旷神怡。车行不远,忽见前面的山头上一尊白色的三面大佛,耸然挺立,大家都觉得好奇,黑子即开车前行,拉我们去拜望。原来这是一座有名的观音禅院,它依山傍水,坐落在周围山峰如八瓣莲花围绕的莲台之上。一进院内,令人震惊,这里的天王殿、钟鼓楼、大雄宝殿、观音阁等建筑,金碧辉煌,雄浑华丽,非常大气,放生池内壮硕的金鱼,怡然游乐,生机盎然,池边汉白玉廊轩,曲折有序,极为华美。我们在此游览拍照后,即登上后山去拜望观音山上供奉的三面观音宝像。这是一座高十六米的汉白玉塑像,高耸入云,典雅端庄。仰望观音,面容慈祥,神态圣洁庄重。据说这尊观音像为陕西之最,现已成为终南山佛教的标志。从资料得知这所禅院虽为近十年所建,但其所在地历代皆有修行之人在此隐居修道,如史上有名的八仙之一的韩湘子就曾在此修仙,它周围的佛教胜迹也很多。由此可见此观音禅院无论从选址还是历史渊源来看,都和佛教文化相关,今天我们能在这深山幽谷之中看到这所恢弘的禅院,感到还是很新奇的。
一日,我和先生去西安有名的回民小吃街吃饭,这里游人如织、人头攒动,我们好不容易排队买了两个肉夹馍,坐在街摊上边歇边吃。抬头间,看见对面两边食铺的夹缝中挤着一座古旧的高门楼,再细看,门楣红匾上书有“榜眼及第”四个金色题字,红匾两边长圆形的红灯笼上,赫然贴着“高府”两个金字。我又疑惑起来,因之前我只知道这条街上有个“化觉巷清真大寺”,始建于唐代,挺有名,我也曾拜访过它,却不知有这家宅邸,想弄个明白。于是,吃完饭我们就来到此院参观,从有点逼窄的门口进去,眼前豁然开朗,高大宽敞的厅堂,雕梁画栋的楼阁,华贵的戏楼、深深的庭院,一派名门望族的旧居架势,让我即刻想起曾经参观山西乔家大院的情景,再看看院里屋檐下高挂的一排排红灯笼,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的镜头又浮现在眼前。一看说明,才知此院为清代高岳崧故居,是西安城内一个从明崇祯十四年至清同治十年,七代为官的官宦人家的大宅院,俗称高家大院,距今已有400多年的历史。高岳崧于清同治十年参加科举考试,被皇帝钦点榜眼,得御赐“榜眼及第”的牌匾,即现在门首挂的那个红匾。多年来在政府的大力支持和国际友人的帮助下,本着保护和弘扬我国文化遗产的宗旨,将此宅院修旧如初,2001年公布为西安市的文物保护单位,成为展示中国传统建筑艺术,集观光、旅游为一体的一个闹中取静的好去处。遗憾的是,这十几年我回家探亲,匆匆往来,无缘看到这所高宅大院,今日有幸见到它的华贵面容,也算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吧。
高家大宅庭院
此次回到家乡,别说在旅游景点、繁华闹市,不经意间看到不少古迹遗存,就是在城里的犄角旮旯,也随处可见冒出来的古迹名胜来。比如有一天,外甥约我们在南门书院门西门外的一座塔下等他。我和先生辗转找到那里,看到了那座塔,它站立在一处不显眼的角落里,四周被一圈低矮的铁栏围着,栏外停满了大大小小的汽车,行人往来于它的身边,谁也没注意到它,更不会驻足去观看它。我抬眼看到它小巧玲珑,还挺秀美,就想了解一下它的身世。移步到那块字迹凌乱碑面残破的石碑前,不想正应了那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的说词,原来它竟然是唐文宗时以五色砖建造的一座宝塔,叫宝庆寺华塔,系陕西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今天,这座古塔立身的那座建于隋代的宝庆寺,早已毁于兵火,身影全无,周遭也没建有像样的园林,但它却历经千年岁月,顽强的立于天地之间,向人们诉说着历史的足迹,展示着它孤独的华贵与尊严。
看到这里,我在想,我的家乡西安,深藏了多少历史的秘密,积淀了多么丰厚的文化底蕴啊!还不知有多少古迹宝物埋藏于地下,有多少遗址未能揭开它们神秘的面纱。她的悠远,她的厚重,的确让人敬畏,令人震惊。外国朋友说“不到西安就等于没到中国”。的确,你要了解中国,读懂她的过去,必须来西安。今天,西安作为古丝绸之路的起点,在发展“一带一路”的伟大征程中,定会更多的被世界瞩目,被国人看重。相信这座古城,在散发她绵长古韵的同时,会融进更多、更现代、更时尚的元素,将会成为一座极具魅力的国际化大都市。
作为西安人,我为她骄傲,为她自豪。
(张阿莹/文 许自强/摄影)
编辑:贾爱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