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我在网上看到一篇推送,内容是山西11个市的经济实力排名。令我感到惊讶并且惊喜的是,在排名第二的位置上,我看到了自己家乡的名字———长治。姑且不论这个排名的真实性与可靠度,单说我作为一个长治人,心里没有一丝自豪感,那绝对是假的。离家四五个月之后的再次归家,蓦然获得的这份荣耀,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我生活了十七年的小城,这个静静躺在太行山怀抱中,可“与天为党”的城市。
长治位于晋之东南,是一个与上古历史有太多交集的地方。自记事以来,在长治地势最高处,就有一座巨大的老人石像。石像面目深邃,披垂至肩的厚重长发隐约带来几分蛮荒的气息,还有手里那把沉甸甸的麦穗,总是紧紧地抓着,托着,仿佛托起来一个民族的希望与未来。
后来,知道了这位老人就是华夏的始祖炎帝,知道他在逐鹿败于黄帝,而后率领部族迁徙至此而后定居,知道他在这里开始,识五谷、尝百草、教化族人。于是再次站到他面前,心里有了异样的情感,忍不住探究,这位博爱的老人,当他第一次踏上长治这块儿土地时,心里,究竟想些什么呢?
颈间野猪牙上的斑斑血迹还未来得及擦拭,战场上失利的阴霾还未完全消除,突然来到了这样一个草木葱郁,流水潺潺的安静所在,感受远古的风吹拂着身上的兽毛,吹走一路奔波跋涉沉积的尘埃。于是,突兀地,这场没有未来的逃亡有了终点,重建家园的希望找到了沃壤。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将是他们新的家园,所以他们顺理成章地在附近寻找栖身之所,然后烧火做饭,等待新一轮喷薄的朝阳。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春夏秋冬,这片富有生机却又温柔的土地收留了另一位失意者———尧长子朱。一个“不肖其父”的判词将他的人生禁锢,却成就了自己父亲的英明,衬托了下一任继任者的贤德。没有人问过他是不是就甘心做这历史舞台上的小丑,毕竟他也曾是征服三苗,叱咤疆场的少年将帅。似乎曾经所有的得意都是为了反衬他如今的落魄失意。他孤零零一人来到这里,带着父亲送给他的棋盘与黑白棋子,徒然地在方寸棋格间重温当年的热血。默默陪伴他的,给他以庇佑的,正是长治这片土地,也只有这片土地。
后来,这片土地的安谧被人打破了,人们惊奇地发现,除了温柔地收留失意者之外,它地势之复杂险峻,当仁不让地成为了兵家必争之地。就不说在这片土地上埋葬过多少河边无定骨,目睹过多少年轻生命的破裂罢,单说长平之战那八十万赵军将士的尸骨,就足以将这片小小的土地浸染成一副人间炼狱的赤红景象。之后大大小小的动乱也未曾在此地绝迹,终于惊动了身居深宫的皇帝,皇帝也不忍心这片土地总是染着赤色,总是萦着哭声,于是郑重地给了这片土地一个宁静祥和的名字———长治,愿此地长治久安,百姓安乐无忧。
写到这里,时间已是深夜。从窗外又传来火车经过的鸣笛声,苍凉深沉,像是远古巨兽的呜咽,诉说着这千百年来的温柔缱绻,亦或是动荡变迁。然而,不管这里的未来将走向何方,我知道,在这最高的山上,总有一道坚毅却又不失祥和的目光守护着这里,守护着他的子子孙孙。
所以,真好,我属于这里。(
石茜)
编辑:贾爱平